【2022】鸟类新知 | 以后,你见到的“蒙古沙鸻”可能不是蒙古沙鸻了

2023-0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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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经常到海边滩涂观鸟的观鸟者对蒙古沙鸻Charadrius mongolus)都不会陌生。蒙古沙鸻比环颈鸻大一点,有着鸻科典型又呆萌的“走走停停”的行为特点;它和铁嘴沙鸻Charadrius leschenaultii)长得挺像,就是体型较后者略小,喙则更短粗一些,有时候稍不注意就会认错这俩物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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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繁殖羽的蒙古沙鸻 | 拍摄:麦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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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繁殖羽的铁嘴沙鸻 | 拍摄:麦康


本来认清蒙古和铁嘴沙鸻就很不容易了,这不,最近新鲜出炉的一篇论文,还要给观鸟人增加难度(当然也可能让我们“躺新”),以后见到的“蒙古沙鸻”,可能就不是真正的蒙古沙鸻了


鸟人“黑”话


躺新,英文为“armchair lifer”,指由于分类变化使得观鸟者的鸟种清单中的种类增加。


你到底在说啥?给我解释清楚!


说来话长,事情是这样的……




蒙古沙鸻 与 青藏沙鸻



此前,蒙古沙鸻可以根据其繁殖分布区分为两个类群,分别为东部种群(‘mongolus’ group)和西部种群(‘atrifrons’ group。东部种群主要在俄罗斯西伯利亚东部繁殖,而西部种群的繁殖地则是在青海、西藏以及帕米尔高原等地。在东、西部种群的繁殖地中间,还夹着一个它们的近缘种——铁嘴沙鸻的繁殖分布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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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古沙鸻的东部种群(‘mongolus’ group)、西部种群(‘atrifrons’ group)和铁嘴沙鸻(Charadrius leschenaultii)的繁殖分布区示意图以及研究论文的采样点 | 图源:论文(鸟类绘图:Ian Lewington)


在外形上,蒙古沙鸻的东、西部种群长得十分相似,不过它们的繁殖羽有着细微的差别:两者在繁殖季都会形成黑色“眼罩”,但东部种群的前额会有较为明显的白色色斑,而西部种群则无白斑或不那么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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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古沙鸻东部种群的雄鸟繁殖羽 | 拍摄:Pavel Tomkovic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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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古沙鸻西部种群的雄鸟繁殖羽 | 拍摄:陈创彬


近期,中山大学刘阳教授团队的魏晨韬博士联合多国合作者,在北美鸟类学会会刊Ornithology上发表了一篇论文。该研究根据鸣声数据和一通骚气的遗传学分析,发现蒙古沙鸻的东部和西部种群应分为两个独立物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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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在鸟类鸣声方面,研究者利用声学软件分析了野外收集的录音,发现东、西部种群的蒙古沙鸻的鸣声存在显著差异,而蒙古沙鸻西部种群的鸣声竟与铁嘴沙鸻的鸣声存在部分重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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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这西部种群(‘atrifrons’ group)和东部种群(‘mongolus’ group)的色块块都挨不上边儿,倒是和铁嘴沙鸻(Charadrius leschenaultii)手拉手做好朋友了 | 图源:论文中的鸣声分化分析图


接下来,研究者进一步做了一系列遗传学分析,结果表明蒙古沙鸻的东部种群实际上与铁嘴沙鸻为姊妹类群,而西部种群则与前两者已经分化了约两百万年时间。翻译成大白话就是,蒙古沙鸻东部种群与西部种群的关系还没它和铁嘴沙鸻的关系近,蒙古沙鸻西部种群早在两百万年前就与东部种群(以及铁嘴沙鸻)“分了家”,潇洒地自己走自己的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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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合以上结果,该研究的作者认为应该将蒙古沙鸻的东、西部种群视为两个独立物种。命名方面,作者建议东部种群沿用原来的蒙古沙鸻的学名C. mongolus,而西部种群则为独立种C. atrifrons。同时,由于这两个种群的主要繁殖分布区都不在蒙古高原,作者建议修改原有的英文名,即将东部种群的“蒙古沙鸻”的英文名从“Lesser Sand Plover”改为“Siberian Sand Plover”,并将西部种群命名为“Tibetan Sand Plover”。而中文名方面,东部种群沿用“蒙古沙鸻”的名称,而西部种群则建议命名为“青藏沙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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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文作者的命名建议示意图 | 绘图:勺子发布


如此一来,下回在我国东部沿海看到“蒙古沙鸻”的时候真要多长个心眼儿加以辨别啦!说不定你以为的“蒙古沙鸻”实际上是个“青藏沙鸻”,这样不就妥妥地给自己加了个新!(但是在野外区分蒙古沙鸻、青藏沙鸻以及铁嘴沙鸻也将变得更有挑战性了!尤其是非繁殖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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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繁殖羽的蒙古沙鸻,你认出来了吗?| 拍摄:麦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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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繁殖羽的青藏沙鸻,你认出来了吗?| 拍摄:冰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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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繁殖羽的铁嘴沙鸻,你认出来了吗?| 拍摄:李享




辛苦分类为哪般



近年来,有不少研究文章提出了对原有鸟种的新分类建议。科学家们通过将形态学、声学与遗传学分析等手段相结合,对物种进行分类的方法越来越普遍。例如,2020年《IBIS》期刊发表的朱冰润博士及其合作者撰写的一篇论文,就是测量了形态学指标并分析了线粒体DNA,证实了在迁徙期主要经过我国天津和河北沿海地区的黑尾塍鹬是一个先前未被描述的新亚种——Limosa limosa bohaii(黑尾塍鹬渤海亚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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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中大多数是黑尾塍鹬渤海亚种,比东方亚种(红色箭头所指)的体型更大 | 拍摄:梁嘉善


科学家们究竟为什么要费那么大劲去给原来的鸟种重新分类呢?莫非是想满足自己的“私心”以便“躺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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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学家们当然是有“科学”的考量的!


鸟种的分类,看似只是一个“重写家谱”的理论游戏,实际上却是切实地关系到物种保护行动的重要问题。


我们来举个人们熟知的“娃娃鱼”——大鲵的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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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娃娃鱼” | 图源:Petr Hamerník / Wikipedia


自上世纪五十年代以来,大鲵的野外种群数量下降了80%,被我国列为国家二级重点保护野生动物。为了保护这个单一物种,国内许多地方通过放流人工养殖的大鲵以增加其野生种群。然而,自2018年以来,多个研究小组分别证实了“大鲵”或许并非一个物种,而是至少五个独立物种。因此,此前的增殖放流行为直接导致了实际上属于不同物种的“大鲵”个体被“安排”到同一片区域生活,人为地增加了不同大鲵的种间杂交和基因交流。这样一来,人们不仅没能有效地保护野生的大鲵物种和种群,反而对野生大鲵造成了潜在的威胁。


这个例子说明,在当前强调以物种为单位的保护行动中,明确保护对象的分类地位,是科学合理地开展相应保护工作的前提。错将多个物种当成同一个物种进行保护,会对生物多样性中的物种多样性和遗传多样性均产生巨大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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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成人话就是,科学家们熬夜、秃头、肝论文,显然不是为了满足自己,而是在努力探索求真,为野生动植物的保护工作提供扎实的理论依据。


路漫漫其修远兮,让我们一起为科研和保护工作者加油鼓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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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文原文:


Wei, C., Schweizer, M., Tomkovich, P., Arkhipov, V., Romanov, M., Martinez, J., Lin, X., Halimubieke, N., Que, P., Mu, T., Huang, Q., Zhang, Z.W., Székely, T., Liu Y. (2022). Genome-wide data reveals paraphyly in the sand plover complex (Charadrius mongolus/leschenaultii). Ornithology, 10.1093/ornithology/ukab085


参考文献:


[1]《多证据支持蒙古沙鸻复合种中的独立物种——“青藏沙鸻”》,公众号:鸟类学分会

https://mp.weixin.qq.com/s/GLUlLuLl9Hd9gEMPDsePfA


[2] Zhu, B. R., Verkuil, Y. I., Conklin, J. R., Yang, A., Lei, W., Alves, J. A., ... & Piersma, T. (2021). Discovery of a morphologically and genetically distinct population of Black‐tailed Godwits in the East Asian‐Australasian Flyway. Ibis, 163(2), 448-462.


[3]《善意的“放生”,可能正在摧毁中国大鲵》,公众号:物种日历

https://mp.weixin.qq.com/s/SClz_V_N5EuZndVPbg1ebg


[4] 《增殖放流究竟能不能保护大鲵?》

https://chinadialogue.net/zh/6/739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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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校/魏晨韬、刘阳



感谢各位摄影师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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